天色刚刚擦亮，窗外的雪粒子簌簌撞着玻璃，老黄历的纸页在我指尖沙沙作响。街角卖炸糕的刘婶早早支起油锅，蒸腾的热气里裹着红糖香，她坚持说今儿个是财神爷眼皮子跳的日子——2025年农历腊月二十二，接财神的好时辰究竟藏在哪片云彩后头呢？这问题像块烧红的炭，烫得人坐立难安。
是吉日，但需巧择时
灶台上的年糕正咕嘟咕嘟冒着泡，我想起去年隔壁张裁缝接财神的情形。他偏挑了午时三刻放鞭炮，结果线香刚点燃就被巡防队员劝止，半筐金元宝撒在雪地里像极了冻僵的柿子。后来我才在泛黄的《玉匣记》里翻到，腊月二十二这天虽值"金匮"吉星坐镇，却与当值的"白虎"星宿打了个照面——寅时到卯时才是白虎打盹的空档。
楼下传来磨剪子的吆喝声，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里藏着旧年月的智慧。老辈人说接财神要"三见红"：红线缠的门槛、红纸剪的窗花、红布盖的供桌。李阿婆今早特地送来一筐山里红，果皮上还凝着霜，在供盘里堆成小塔时，活像一串压岁的红灯笼。她颤巍巍往我手心塞了张纸条："未时三刻，面朝东南方，供桌摆三巡茶水，财神爷就爱这个时辰打盹醒来的清香味儿。"
避忌比吉时更重要
对面新搬来的年轻人不信这个。他昨天扛着全自动电子供案上楼，钢化玻璃映着五颜六色的LED灯带，说要搞什么"元宇宙接财神"。可老话讲"财不入急门"，那些噼啪乱闪的光点反倒像极了黄历上说的"荧惑守心"凶相。我瞧着巷子口那株歪脖子老梅，今年花开得特别早，粉白的花瓣落在雪堆上，倒应了"雪压财运旺"的吉祥兆头。
王铁匠的媳妇晌午来借糯米，说起她当家的去年今日犯的忌讳。那天他穿着靛青褂子就去摆供品，结果一整年接的活计都带晦气——青袄冲了财神袍子的颜色，这不是明摆着跟神仙唱对台戏么？如今她家供桌上永远摆着三样：带根的菠菜、两尾活鲫鱼、用红绳捆的芹菜，取的是"拨财""利吉""勤来"的谐口彩。
心诚胜过千般仪轨
暮色爬上窗棂时，楼下传来孩童念诵《财神疏》的奶音。这让我想起已故的祖父，老人家接财神从不用名贵供品，倒是必在棉袄里揣三粒生花生。"财神爷吃的是心意，"他总这么说着，把花生埋进门口的盆栽，"等开春发了芽，就知道福气扎下根了。"去年那盆罗汉松果然窜高了半尺，新抽的嫩枝在寒风里晃着，像在数落那些花大价钱请鎏金神像的糊涂人。
香炉里的柏子香渐渐结成麒麟状的灰烬，这是吉兆。我捏着三炷线香绕过客厅——不能走回头路，这是接财神的大忌——忽然瞥见茶几玻璃下压着的旧照片。二十年前全家福里，穿开裆裤的侄子正抓着金箔纸叠的元宝傻笑，如今他在杭州做电商，去年今日直接在直播间摆了虚拟供桌，竟真谈成了跨国大单。大概财神爷也赶时髦，有时候那些烟熏火燎的规矩，倒不如真心实意的一声"恭喜发财"。
雪终于停了，月光给雪地洒了层银粉。我望着供桌上微微晃动的烛火，忽然明白黄历上的吉凶不过是给凡人指个方向。真正的财神，或许就藏在黎明前那柄扫雪的笤帚里，在热豆浆升起的白雾中，在我们给流浪猫垫窝的旧棉絮间——只要心里留着对美好的念想，哪天不是吉日呢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