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平凡的午后,老李头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抽烟袋,铜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。他属牛,是1949年土牛命,今年整好七十三,村里人都说这道坎儿难过。果然开春就查出了糖尿病,如今走路总拖着条腿,像极了当年他爹临走前的模样。
身体慢慢垮了
老李头的病不是突然来的。年轻时在公社扛麻袋,二百斤的粮食说扛就扛,落下了腰疼的毛病。六十岁那年高血压找上门,到现在每天得吃五种药。上个月镇卫生院的大夫直摇头:"血糖太高,血管里像灌了糖浆。"儿子给买了血糖仪,针扎手指时他总咬牙,不是怕疼,是害怕那个小屏幕上跳出来的数字。
老伴儿的眼泪
老李婶最近总偷偷抹泪。前天看见老头儿在院里喂鸡,端着玉米粒的手直抖,撒了一地。夜里她摸黑起来,发现老头子躲在厨房偷吃桃酥——医生早说过要忌口。两人吵了半辈子,现在却连吵架的力气都没了。早晨给他系鞋带时,瞅见他后脖颈的老年斑又多了几块,像晒蔫的柿子皮。
儿女们的纠结
三个孩子在城里安了家,每周轮流回来送药。大女儿说要接他去住楼房,可上次去城里,他在电梯里晕得吐了人家一电梯。二儿子买了进口保健品,三百块一瓶的胶囊,他总觉得吃下去像吞了金疙瘩。小儿子最实在,直接把棺材本都取出来存在他折子里,可这钱越厚,老头心里越慌。
村里人的念叨
村西头刘半仙说过,土牛命晚年犯"地煞"。今年正月十五,老李头真的在晒谷场摔断了手腕。现在左邻右舍见他遛弯,都要紧着搀两步。王婆婆挎着菜篮子叹气:"属牛的人啊,年轻时是犁地的命,老了骨头就跟犁头一样锈透了。"这话飘到他耳朵里,当晚就梦见了二十岁时在田里耕地的光景。
心里头那盏灯
老李头现在最爱晒太阳。每天午后坐在藤椅上,看阳光穿过指缝。上周小重孙回来,他把藏了十年的铜铃铛翻出来,孩子摇着铃铛满院跑,那叮当声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赶牛的铜铃。昨夜下小雨,他突然撑着伞去地里转悠,回来鞋上沾着泥,却笑着对老伴说:"咱家的土豆苗蹿得老高了。"
人活七十古来稀,老李头现在常盯着日历发呆。床头柜最底层压着寿衣料子,是去年老伴偷偷扯的藏蓝色棉布。他其实早就瞧见了,那天特意多吃了半碗粥——就当是给哭成泪人的老婆子递个话:属牛的人,到死都会梗着脖子朝前走呢。